文学的生产、接受与承传拥有一套完整的机制,理想的文学批评通常承担了多方面的功能:在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之中遴选、举荐经典,构建文学史,为文学理论的各种命题提供素材,如此等等。对于作家说来,批评家并非文学教练,可以在写作现场耳提面命,但是,他们的观点可能或多或少地触动作家,微妙地影响未来的文学生产;对于读者大众,文学批评的解读往往是他们的思想助手。一部重要的作品可能惊动整个社会,形成舆论的漩涡,各方面众说纷纭,见仁见智。这时,文学批评的发言有助于整理思想,明辨是非,提炼、放大和延伸作品隐含的意义,力争清晰地表述许多人“心中所有,口中所无”的难言之感。
资源充足,批评却患上思想贫乏症
然而,这也是许多人深感失望的时刻。他们期待地转过身来,突然发现文学批评已经缺席。或许,“思想的缺席”是一个更为精确的形容。从故弄玄虚地堆砌术语、生吞活剥教科书到恫吓式的喝斥或者广告式的吹嘘,各种文学批评仍然占据了不少报刊的版面,但是,人们察觉不到思想的冲击,察觉不到激浊扬清的力量,察觉不到独具慧眼的洞见。考察文学批评之所以不称职,许多人提到了批评守则的瓦解。由于种种利诱和威吓,一些批评家不再直言无忌地说出自己的观感。这时的文学批评成为虚与委蛇的应酬,甚至成为明码实价的恭维之辞。如果说,庸俗的世故人情磨钝了批评的锋刃,那么,学院体制逐渐成为束缚文学批评的另一种网络。昔日的众多批评家纷纷踅入学院,蛰居在某一个学科的门楣之下皓首穷经,专心致志地制作学术论文换取教授职称。学院通行的学术评价体系往往认为,文学研究只能侍奉在经典作品的左右;热衷于对当代文学发表即兴之论,文学批评多半缺乏足够的学术含量。当然,抱怨外部环境的各种不利因素都不能掩盖另一个尖锐的问题——即使存在一个理想的发言席,又有多少批评家可以提供令人信服的真知灼见?多数时候,平庸、人云亦云显然是批评家思想贫乏的征候。
许多人觉得,文学批评的失守令人痛惜。他们对于20世纪80年代文学批评的踊跃气氛记忆犹新。相对地说,现今的理论资源、人才资源以及话语空间远比80年代充足。20世纪被称为“理论的时代”。人们不仅有条件更为深刻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观点与历史的观点,同时还可以广泛地涉猎“新批评”、俄国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精神分析学、接受美学等诸多批评学派。另一方面,30多年的时间里,数以千计的大学训练出众多的文学研究人才。他们的文学史知识、理论修养以及解读作品的能力无不显示出专业的烙印。况且,现今的文学批评拥有许多发表的场所。各种文学杂志与学术刊物之外,形形色色的报纸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这极大地扩充了文学批评的表演舞台。如果考虑到新型的大众传媒,互联网上的网站或者个人博客的容量几乎是无限的。然而,批评家的后撤仿佛表明,理论、人才与话语空间并未有效地整合到他们的工作平台之中。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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