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双百”方针讨论和研究得比较多的是两个时期:一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1956年“双百”方针提出至1957年反右斗争扩大化以前一年左右的时间,本文简称“50年代中期”。在这一时期,“双百”方针得到系统的论述和初步的贯彻执行;二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1979年全国第四次文代会前后至90年代初,“双百”方针得到充分、深入的研究和认真、切实的贯彻,并有所发展。本文对这两个时期的研究情况作简要述评。
一、两个时期对“双百”方针的研究状况
(一)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研究
1.“双百”方针的提出和阐述
1956年四五月间,毛泽东正式提出“双百”方针[①]至1957年反右派斗争以前,近一年时间对“双百”方针的讨论、研究十分热烈。为什么要提出“双百”方针,怎样理解它的内涵以及怎样贯彻执行,是这一时期讨论和研究的热点。
这一时期发表的专论“双百”方针的文章、讲话大约有130多篇。当时文化界、科技界的主要领导人、知名人士郭沫若、陆定一、茅盾、周扬、林默涵、陈荒煤、夏衍、范文澜、钱伟长、费孝通、竺可桢、傅鹰、马寅初、黎锦熙、贺麟、吕骥等都发表了感想和意见。可以看出,大多数人是热烈拥护这个方针的。但是在某些问题上有怀疑、有顾虑、也有争论。
“双百”方针提出后,毛泽东结合贯彻中的实际问题,对“双百”方针提出的背景和必要性,对“双百”方针的性质、内涵和政策原则,作了全面、深刻的论述,成为研究者们讨论研究的指导思想;陆定一对科学界、文艺界作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报告,是关于“双百”方针提出的依据、贯彻执行这一方针的要求及相关问题的权威性发言。报告公开发表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2.“双百”方针提出后讨论、研究的主要问题
(1)关于怎样正确认识和贯彻执行学术上的“百家争鸣”方针的讨论
正确认识和贯彻执行学术上的“百家争鸣”的方针,是当时社会人士,特别是学术界关心和议论的一个中心。1956年5月18日,九三学社召开座谈会。30多位参加制定全国科学发展规划的科学家发言,热烈拥护这个方针,并且表示要以学术上的努力来贯彻这个方针。他们提出,在学术上一定要争,争论才能发展;要学习一切国家的科学成就;要有独立思考的精神,勇于提出争论。[②]
关于“百家争鸣”的讨论和争论集中在以下各点:[③]关于“百家争鸣”的性质、目的和作用;实行“百家争鸣”要不要有所限制,要不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唯心主义是否有自由争鸣的权利;关于实行“百家争鸣”的外部条件。
7月21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略论“百家争鸣”》,对讨论中提出的问题发表看法。文章明确表示:“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国家活动和文化科学的指导思想,这是已经确定的。但是,在学术问题上,在科学研究中,如果有人不采取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或达到了和马克思主义不一致的结论,他仍然可以有权发表自己的见解。因此,是不是要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或评判是非的标准,那也要看各人自愿。”“争论可以发生在马克思主义者相互之间,也可以发生在马克思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的友人之间,还可以发生在马克思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之间,这些不同的争论都各有不同的基础,不能强求一律。”
(2)青岛遗传学座谈会及其后的讨论
8月10日,在青岛召开了遗传学座谈会。这是中国生物学界李森科派和摩尔根派首次聚在一起进行交流。座谈会的目的是发扬“百家争鸣”的精神,打破片面狭隘的见解,使遗传学在中国健康地发展。参加会议的有130多人,56人作了发言,改变了过去两派对立、一家独鸣的不正常现象。会后,西方的遗传学著作重新开始翻译出版,摩尔根遗传学研究也开展起来。
1957年4月29日,《光明日报》登载了北京大学教授李汝祺的《从遗传学谈百家争鸣》。毛泽东读后即让胡乔木在《人民日报》上转载,并亲自写了“本报编者按”,说“这篇文章载在四月二十九日的光明日报,我们将原题改为副题,替作者换了一个肯定的题目,表示我们赞成这篇文章。”[④]毛泽东替作者换的题目是《发展科学的必由之路》。这个题目既是对“百家争鸣”作用的阐释,也是对科学发展规律的概括。
1956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宣传部邀请党内外科学家和学术、艺术工作者60余人举行座谈会,会上,陆定一根据中央的意图,就进一步贯彻“百家争鸣”方针、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的问题提出五点意见。[⑤]
(3)关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有利还是有害的争论
“双百”方针提出后,党内有一种不理解甚至是抵触的情绪,在知识分子中也有不少顾虑。集中代表对“双百”方针怀疑和否定情绪的,是陈其通等人发表的《我们对目前文艺工作的几点意见》。[⑥]文章提出三个问题:一是“在过去的一年中,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方向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越来越很少有人提倡了”;二是“真正反映当前重大政治斗争的主题有些作家不敢写了,也很少有人再提倡了”,“文学艺术的战斗性减弱了,时代的面貌模糊了,时代的声音低沉了”,“充满着不满和失望的讽刺文章多起来了”;三是“自从提出‘百花齐放’以后,许多人只热衷于翻老箱底,热衷于走捷径去改编旧的。”“只注意开老花不注意开新花,不注意去培植和保护新花的‘百花齐放’是不完全正常的”。表示“压住阵脚进行斗争”。
毛泽东在1957年3月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期间多次批评陈其通等人文章的错误观点。指出:该文对形势的估计是错误的,思想方法是教条主义、形而上学、片面性的,无非是来阻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⑦]
当时,《文艺学习》组织了对王蒙的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⑧]的讨论。一些人指责作品不真实,说在北京市“从书记到区委常委都是这样的人物,则是完全不可能的”。“在中共中央所在地果然有这样的区委会是不可信的”。
对《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的围攻和陈其通等人文章的发表,使一些知识分子感到党的“双百”方针的贯彻还处于一种好似乍暖乍寒的早春天气的状况。费孝通的文章《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⑨]正是当时知识分子这种心态的反映。费孝通从切身感受,回顾广大知识分子在“双百”方针感召下,从原先“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转变为“春到人间,老树也竟然茁出了新枝”的过程。他认为,当前贯彻“双百”方针的状况,可以用“草色遥看近却无”来形容,反映出深为忧虑的心情。
毛泽东对陈其通等人的批评,广大文艺工作者是拥护和赞同的。3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陈辽的文章《对陈其通等同志的“意见”的意见》,这是学术界最早的一篇批评陈其通等人的文章。3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茅盾的《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反对教条主义和小资产阶级思想》,指出他们对文艺形势的估计是不符合事实的。批评的方法是教条主义的。“我们的工作方法应当是让大家来‘放’,来‘鸣’,开展自由讨论,从讨论中加强马列主义的思想教育。”
贯彻“双百”方针以后,文化科技界取得的显著成绩。可惜,从1957年下半年开始,“双百”方针的贯彻一再受阻。
(二)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研究
1.对“双百”方针的坚持与发展
随着真理标准的讨论,冲破了“两个凡是”的束缚。解放思想,拨乱反正,重新明确宣布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伟大的历史转折,恢复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政治路线。在这样的形势下,对“双百”方针的研究前所未有地广泛和深入。
邓小平多次重申要永远坚持“双百”方针,进一步阐发了它的精神实质。在文艺方针方面,进一步提出“二为”方向。这就为“双百”方针的研究创造了前提,明确了指导思想。
1979年3月,邓小平在理论务虚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提出必须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同时他又强调必须贯彻“双百”方针:“思想理论问题的研究和讨论,一定要坚决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一定要坚决执行不抓辫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的‘三不主义’的方针,一定要坚决执行解放思想、破除迷信、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方针。”[⑩]
1980年1月16日,邓小平在《目前的形势和任务》中,对“双百”方针与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与安定团结的关系等作了深刻、辩证的阐述。强调指出“我们坚持安定团结,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同时坚持‘双百’方针,是完全一致的。”三中全会“要求在安定团结的基础上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是全国人民的最大利益。‘双百’方针当然要为这个最大利益服务,而决不能反对这个最大利益。”[11]
为了推动“双百”方针的贯彻,1979年5~7月,《人民日报》以“本报评论员”名义连续发表五篇评论“双百”方针的文章[12],其中谈了批透极“左”路线的重要性;“放”和“争”的辩证关系;文艺创作的题材要多样化;要创新,首先创思想内容之新,同时注意艺术形式的创新;更好地调动文艺工作者的积极性,充分发挥文艺队伍的战斗作用。
1979年10月召开的全国四次文代会,是新时期文艺思想发展转折的重要标志。邓小平在会上的发言继承和发展了毛泽东文艺思想,把文艺与人民的关系,作为“问题的中心”,提出“我们的文艺属于人民”的重要观点。重申要坚持“双百”方针,“在艺术创作上提倡不同形式和风格的自由发展,在艺术理论上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的自由讨论”。他还从题材、风格、形式等方面,指明文艺领域应该怎样贯彻实行“双百”方针。他对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提出了独特的见解:“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不是发号施令,不是要求文学艺术从属于临时的、具体的、直接的政治任务,而是根据文学艺术的特征和发展规律,帮助文艺工作者获得条件来不断繁荣文学艺术事业,提高文学艺术水平”。指出:文艺家写什么和怎样写,只能由文艺家在艺术实践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决。在这方面,不要横加干涉。[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