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会议本文所说的庐山会议,是指1959年7月2日至8月1日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和8月2~16日的八届八中全会。作为中共党史和共和国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一直是学术界比较关注的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特别是1981年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来,庐山会议更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经过近30年的研究,学术界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庐山会议实录》、《庐山风云——1959年庐山会议简史》、《彭德怀自述》、《黄克诚自述》、《张闻天庐山会议发言》、《彭德怀传》以及《张闻天传》等。这些成果围绕庐山会议的反倾向问题、转向原因、彭德怀错案铸成原因以及庐山会议的后果和教训等方面,展开了多方位的研究。
一、关于庐山会议的反倾向问题
关于庐山会议的反倾向问题,学术界主要存在三种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庐山会议以7月23日毛泽东讲话批彭德怀为界,前期是纠“左”,后期是反右。这是学术界大多数研究者的观点。《毛泽东传(1949—1976)》指出:“毛泽东七月二十三日讲话,使庐山会议由反‘左’转到反右”。逄先知、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1949—1976)》(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001页。《朱德传》指出:“七月二十三日,毛泽东又在全体会议上发表长篇讲话,批评彭德怀的信是‘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右倾性质’,并提出要进行批判。于是,会议的方向陡然发生逆转,由纠正‘左’倾错误转向批判彭德怀的‘右倾错误’。”《朱德传》(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830页。《彭德怀传》中写道:“毛泽东在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全体会议上,严厉批评彭德怀,突然转舵,使本来要纠正‘左’的错误的庐山会议,变为一场批判以彭德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版,第370页。《张闻天传》也写道:“毛泽东这一篇讲话(指7月23日讲话——引者注)使大多数与会者都感到无比震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庐山上的争论竟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本来纠‘左’的会议,一下子来了180度的大转弯,变成了反右。”程中原:《张闻天传》(修订版),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版,第420页。还有许多学术论文持这样的观点。如一篇文章认为,庐山会议原定的主题是总结1958年“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教训,继续纠正“左”的错误。从7月23日毛泽东讲话后,会议急转直下,由纠“左”变成反右,集中批判所谓彭德怀等人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坚毅:《庐山会议转向原因的探析》,《九江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4期。
另一种观点认为庐山会议始终是以反右为主。持该观点者提出了四个方面的理由:首先,从当时党的决议和毛泽东的一系列指示来看,都不是反“左”,而是反右。从中共八届八中全会的一个公报两个决议来看,根本没有提到国民经济比例失调问题,没有也不可能提出防“左”反“左”的问题。自第一次郑州会议到庐山会议,毛泽东从没讲过纠“左”的话,却多次强调反右和批评反冒进。庐山会议是总结经验,纠正错误,但并非从根本指导思想上进行纠“左”,而只是解决工作方法问题。其次,从当时舆论宣传来看,始终未提到纠“左”或反“左”的问题,而是一再强调反右。庐山会议召开前后,中共中央印发的材料,主要新闻报道都没有提到反“左”的问题。庐山会议期间,中共中央印发的三次记录稿,没有一次提到国民经济比例失调的问题,反而肯定“三面红旗”,并由此而强调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因此,说庐山会议本来是反“左”的,缺乏根据。再次,从贯彻“三面红旗”的方式来看,是“左”而不是右。最后,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是“左”而不是右。当时的“左”是严重的,而庐山会议只字不提“左”,怎么能说是反“左”呢?正因为庐山会议是以反右为主并不断升级,所以才把积极反“左”的彭德怀等同志打成“右倾反党集团”。任全才:《1959年庐山会议纠“左”问题刍议》,《中共党史研究》1995年第1期。
不少研究者对这种观点进行了反驳。仝祥顺针对“自第一次郑州会议到庐山会议,毛泽东从没讲过纠‘左’的话,却多次强调反右和批评反冒进”的观点指出,问题的实质不在于是否曾提出过纠“左”的概念,而应着重考察是否在实际上纠正了工作中的“左”的错误。事实上,毛泽东和党中央不仅在实际工作中纠正“左”的错误,而且同时在思想上提出了纠“左”的观点。尽管在纠“左”的同时继续反右,致使纠“左”并不彻底,但决不能用纠“左”的不彻底来否定不彻底的纠“左”,而得出毛泽东的基本态度是反右的结论。针对认为庐山会议上党的决议和毛泽东的讲话都不是反“左”,而是反右的观点,仝祥顺指出其根据是不够充分的,文章的论据多是摆了庐山会议转向以后反右的事实。会议转向以前,毛泽东的讲话和党的决议都是继续反“左”、纠“左”的,而且在某些方面纠“左”的步子比前段迈得更大一些。而对于认为彭德怀被打成“右倾反党集团”的原因是由于庐山会议以反右为主并不断升级的观点,仝祥顺指出这种分析是牵强的,也把问题简单化了。他认为真正原因是在纠“左”的同时,没有从根本上触动“左”的指导思想的必然反映。仝祥顺:《也谈第一次郑州会议至庐山会议前期的纠“左”问题——与任全才同志商榷》,《党史研究与教学》1996年第4期。
李继华针对“自第一次郑州会议到庐山会议,毛泽东从没讲过纠‘左’的话,却多次强调反右和批评反冒进”的观点,指出这句话未免过于武断。且不说在这一期间毛泽东有过许多虽未明确讲到、实际上却主张纠“左”的论述,即使拘泥于纠“左”、反“左”之类的字眼,也不能说“毛泽东从没讲过纠‘左’的话”。针对“庐山会议是总结经验,纠正错误,但并非从根本指导思想上进行纠‘左’,而只是解决工作方法问题”这一说法,李继华认为庐山会议固然未“从根本指导思想上进行纠‘左’”,但也不“只是解决工作方法问题”,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涉及一些指导思想问题;即使是对“工作方法问题”的解决,也带有纠“左”的性质。另外,李继华指出,从目前所能见到的实际材料来看,庐山会议前期还是多次涉及“国民经济比例失调问题”,说庐山会议期间“没有一次提到国民经济比例失调”问题,未免过于武断,以此来否定“庐山会议本来是反‘左’的”,更不妥当。庐山会议前的“主要新闻报道”在导向上也是努力纠正觉察到的“左”倾错误,说庐山会议前“主要新闻报道都没有提到反‘左’的问题”,不符合历史实际。李继华:《也谈1959年庐山会议纠“左”问题——与任全才同志商榷》,《滨州师专学报》1996年第1期。
还有一种观点虽然也赞同庐山会议后期是反右倾,但认为庐山会议前期既非以纠“左”为主,又非以反右倾为主,在主张纠“左”的力量和主张反右倾的力量的对立交锋中,二者势均力敌,不分上下,会议前期并没有明显的倾向性。持该观点者的理由是:第一,从庐山会议前期的情况可以看出,无论是讨论毛泽东7月2日的讲话,还是议论彭德怀的信,在两种不同观点的交锋中,并没有形成明显的一边倒的形势,两种力量彼此难分高低,不相上下。第二,从毛泽东个人的态度看,7月23日毛泽东讲话批彭德怀之前,在会议的反倾向问题上,在纠“左”和反右倾哪个为主的问题上,毛泽东没有明确表明他本人的态度。毛泽东召开庐山会议的目的,既不是要继续纠“左”,也不是要转向反右倾,而是要总结经验教训,统一大家的认识,安排好今后的工作;毛泽东个人的思想在庐山会议前期仍处于矛盾之中,所以在反倾向问题上没有明确的表态。正是由于会议前期毛泽东的这种不明确态度,影响和决定了7月23日以前两种意见的势均力敌和不相上下,决定了会议前期的不明显的倾向性。王德木:《1959年庐山会议反倾向问题之我见》,《党史研究与教学》1997年第1期。
1981年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从一九五八年底到一九五九年七月中央政治局庐山会议前期,毛泽东同志和党中央曾经努力领导全党纠正已经觉察到的错误。但是,庐山会议后期,毛泽东同志错误地发动了对彭德怀同志的批判,进而在全党错误地开展了‘反右倾’斗争。”《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754页。这是对庐山会议反倾向问题做出的正式结论。庐山会议前期的倾向性是很明显的,就是继续纠“左”,而后期由于种种原因转为反右。
二、关于庐山会议转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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