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　汤小铭

　　　  邓小平1992年南巡，发表重要的南巡谈话，已经作为重大历史事件载入史册。迄今12年过去了，还常常有人问我，小平南巡广东究竟有多少天？南巡谈话都是在深圳讲的吗？你是全程随行采访的新华社记者，当时为什么没有报道？等等。
　　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的时候，我想，有必要把那段难忘的经历和鲜为人知的事情披露出来，以回答朋友的关心。
　　“掌舵的”来了！
　　1992年1月19日，午后时分，我正在伏案写一篇稿子，突接广东省委值班室电话，说：“省委副秘书长陈开枝在深圳有要事找你，请稍等一下，把电话给你接过去。”少顷，电话接通，陈开枝说：“有重要任务，上面有人来，谢非同志要你马上做好准备，尽快赶到深圳。”我一面听陈开枝讲着，一面在寻思：江泽民总书记前年来过，李鹏总理去年来过，杨尚昆主席日前刚到，现在，又会是哪位重要人物来呢？会不会是……大概陈开枝已猜测到我在寻思什么，补充一句说：“是我们这些年一直盼望的，掌舵的来了。”哦！一句提示，我全明白了，是他，小平同志，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
　　我到深圳迎宾馆已是傍晚时分，在餐厅共进晚餐时，省委书记谢非亲自给我交代任务：“原来说小平同志是来休息的，不让报道，所以事前没有通知你来，可是，小平同志一到，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看来要做好报道的准备。”接着又说：“小平同志上次视察广东是在1984年，距今已整整八年了，我们一直盼望着小平同志再次亲临广东视察，现在终于盼来了。”晚饭以后，谢非秘书陈建华把我带到他的住处，简要地向我介绍了邓小平到后的活动，还大致说了在武昌的谈话内容，随后把录音机交给我，他有事忙去了。我打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地静听……
　　南巡究竟多少天
　　邓小平1992年南巡究竟有多少天？现在有不同的算法，不同的说法。按照正式文件《邓小平同志在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的谈话要点》公布的日期，是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
　　这个算法是完整的。以在武昌车站发表谈话那天开始，到离开上海乘车返回北京那天截止。细说起来，邓小平是1月17日乘专列离京南下，18日路过湖北在武昌车站作短暂停留，对湖北省负责同志发表了关于形式主义问题的谈话；1月19日，乘专列经广州到深圳，接连巡视了深圳、珠海、顺德、广州，在深圳、珠海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1月29日下午6时，乘专列离开广州东站前往上海，于春节前赶到上海，在上海度过了20来天。后来了解到，邓小平在南下北上途中，还在长沙、南昌、南京、蚌埠作了短暂停留，分别对湖南、江西、江苏、安徽等省负责同志发表了谈话。
　　那么，邓小平南巡在广东多少天呢？准确地说，总共11天。其中，在深圳，1月19日上午9时到，23日上午9时许离开，不多不少4天整；在珠海，23日上午9时40分登上开往珠海的快艇，29日下午3点离开下榻的石景山庄，有7天或者说6天半之长。一些人以为，邓小平南巡谈话主要是在深圳讲的，其实不然，在珠海发表谈话最多，有许多重要的谈话是在珠海讲的。比如那段发人深省的著名谈话：“右可以葬送社会主义，‘左’也可以葬送社会主义。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左’”，就是在去珠海的快艇上讲的。快艇在珠江口航行了近一小时，邓小平谈话近一小时。在拱北芳园大厦旋转餐厅，在珠海生化制药厂、亚洲仿真公司、江海电子公司―――都发表了许多重要谈话。
　　记者同行知多少
　　在邓小平巡视广东的11天里，我受命随行采访了整个行程。跟随采访的新闻媒体同行们有多少呢？实在是不少，数不胜数。
　　要说是全程随行采访邓小平南巡的“全陪记者”，那还要算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摄制组，他们一共四人，是乘专列随邓小平自北京一路南下的。在广东，由省委指派调遣的记者只有五个人，一个文字记者是我，一个摄影记者是南方日报的梁伯权，三个电视记者是广东电视台的李亦平、张汉新、赵彬。在深圳、珠海、顺德等市县，当地都派出地陪记者，一般都是一个文字记者，一个摄影记者，一个电视摄制组。
　　深圳、珠海毗邻港澳，邓小平一到广东，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香港澳门。港澳记者嗅觉敏、行动快，进出深圳、珠海又方便，一下蜂拥而来。几乎每天都有许多港澳记者，守候在宾馆、参观点附近，远远地用“长炮筒”相机调取镜头。因此，我们这些内地新闻媒体任何文字、摄影报道还未发表时，香港、澳门的报纸上已经连续有消息、照片登出来了。
　　天公作美，邓公南来
　　邓小平说他是来南方休息的。老人家健康长寿的“秘诀”之一，就是每天坚持户外散步。来到万木葱茏、温暖如春的南方，老人家格外高兴，天天都到户外散步个把小时以上。这一天，来到群峦苍翠、湖水碧绿、草坪青青的仙湖植物园，他牵着小孙子，沿着湖畔小路，昂首阔步，神采奕奕地走了百米以上。在大草坪上植树之后，他又领着小孙子到草坪南侧的小路上继续散步。他健步地走呀，走呀，毫无倦意。时近中午了，人们都舍不得打扰他。终于，该开车了，大家请他上车，他回头对身后的邓榕无奈地说：“不自由呀！”依依不舍地上车离开了植物园。
　　如此大好的天气，动人的情景，每天都引动着记者们的胶卷，让他们的相机不停地咔咔作响。我也拍下一个又一个难忘的镜头。
　　邓小平到南方又不是来休息的。在广东的11天里，他几乎每天都用半天时间参观工厂企业、科研单位，巡视城乡建设、经济发展的新面貌、新气象。每到一处，他都仔细地看，细心地听，不时地提出问题，与干部群众亲切交谈。看到新成就，听到新鲜事，往往发出会心的微笑，随之就会侃侃而谈，发表精辟的谈话。据邓小平身边工作人员告诉我，老爷子好长一段时间很少讲话了，在家里除了和孙儿们玩玩以外，也很少讲话，好像总在思考问题。想不到他憋了一肚子话，到这里把话匣子打开了。
　　听了这番话，我明白了。邓小平到广东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他那有的放矢、鞭辟入里的谈话，不是即兴随口讲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到南方发表谈话，不单单是讲给当地听，而是要讲给全国听，讲给全世界听的呀！
　　三次请示都不同意见报
　　邓小平出京南下之前，就让工作人员打招呼，宣布几条：不听汇报，不要陪餐，不题词，不见报。
　　说到做到。他每到一处，不管省里、市里，都坚持不让地方领导为他开会，一概不听专门汇报。用餐，每天每顿都和全家人一起吃，不要地方领导任何人作陪。题词是大家都希望的。1984年，邓小平考察广东时，曾为刚刚创业的深圳、珠海经济特区题了词。时隔八年，深圳、珠海乃至省里，多么希望老人家再次为他们题词鼓励。邓小平让工作人员转告说，他还有两个任务没完成，一个是为邓大姐（颖超）的文集题写书名，一个是为聂帅（荣臻）的文集题写书名，除此以外，再不题词了。听了这个意思，大家都表示尊重，不再强求。只是这不见报一条，省市领导都有些心不甘。
　　邓小平甫到广东，香港就很快刮起了邓旋风。邓小平到深圳的第二天，港澳报纸就纷纷以显著篇幅刊登了邓公南巡的消息。外国媒体也争相报道邓小平的行踪。虚虚实实，捕风捉影。见此情况，省委书记谢非当面向邓小平请示：海外已在传闻，是否可以正式发个消息？邓小平没有同意。过了几天，海外舆论纷纷报道评论邓小平的南方之行，高度评价此行意义重大。此时，谢非再次当面请示邓小平，说此行对改革开放将产生巨大促进作用，广东希望报道一下。邓小平还是不同意。待到了珠海，邓小平南巡的传闻已遍及全国，人们都欢欣鼓舞，纷纷向广东打听消息。谢非第三次请示邓小平，希望把老人家这次广东之行最后见见报。邓小平仍然不松口。他说：“不开这个口子。”
　　作为全程随行采访的唯一文字记者，我内心感到有责任把海内外关注的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报道出去；可是，作为一个国家通讯社记者，我不能不遵守纪律。
　　“布达拉宫”前合家欢
　　熟悉邓小平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向来重视天伦之乐，喜欢和家人团聚一起，与孙儿们玩耍嬉戏。其乐融融。这大概也是他健康长寿的“秘诀”之一吧。
　　邓小平一家可谓大家庭，祖孙三代有十几口人。他和夫人卓琳共有五个子女，排行是：长女邓林，长子朴方，次女邓楠，三女邓榕，小儿子质方。第三代有，外孙蒙子、小兵，外孙女羊羊，孙子小弟等。此次南巡广东，他把全家人都带来了。他要全家人都亲眼看看改革开放以来南方发生的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