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的提法和社会上的动向也是让人越来越感到不安了。
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文广播了北大聂元梓的大字报,随之各大学大乱。
6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
6月3日,主持中央一线工作的少奇同志作出向各大中学校派出工作组的决定。
6月16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放手发动群众,彻底打倒反革命黑帮》。
7月24日,毛主席决定撤出工作组。从7月29日开始,工作组纷纷撤出大中学校,一股揪工作组的狂潮掀起。
8月1日,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会上毛泽东同志发表了他著名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
全会发表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即“十六条”中指出:“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种提法实在是令人不安。究竟什么样的人算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呢?我们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划线。我们是当权派,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扪心自问,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要说工作中的错误,肯定是有的;但不仅没搞资本主义,连想都没有想过。因此,我们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可看看周围挨整挨打的、被斗自杀的,都是和我差不多的人,田家英、邓拓在运动之初就自杀了,何长工、张霖之被点名,各省市自治区领导没有哪个有安全感,随时准备被揪被斗。这样看来,运动的重点又好像恰恰是我们。中央在这种情况下,都只提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却不给“走资本主义道路”定出一个明确的判别标准,只是一味给群众运动加温,一遍遍号召“天下大乱”,好像乱得还不够。我们都是经历过数次政治运动的人,都明白如果再这样搞下去,将来难以收拾。因此,我们心里都非常担心。当时,我还很惦念耀邦同志,他被揪出来了,听说一直关在团中央。我曾派儿子小津去团中央看他,可去了两三次都没有看到。
我原本是抱着释疑的心情而特意抱病出席中央工作会议的,没想到会议的结果不但没有消除我的担心和忧虑,反而大大地加重了这种不安,使心情更加沉重。
这次工作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文化大革命”的问题。会议一开始就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刘少奇和邓小平同志。在强大的压力下,少奇和小平同志在会上做了检讨。他们两人检讨的中心意思是对“文化大革命”不理解,错误地估计了“文化大革命”形势,并都主动承担责任,不诿过、不隐错。小平同志说:“必须讲清楚,工作组的绝大多数是好同志,在这段工作中所犯的错误除了个别人外,主要责任不应由他们来承担,而应由我和少奇同志来承担。”少奇、小平同志是我平素很敬重的领导,听了他们明显违心的检讨,看到他们主动承担责任的精神,使我心里既感动又心痛。
10月24日开小组会,各小组发言。我记得谢富治在会上表现得很突出,调子很高,叫嚷“彻底肃清刘、邓的影响很必要”,并建议将刘、邓的错误拿到县团级去公开批判。
10月24日晚,毛主席召开了汇报会,并在汇报结束时讲了话,大意是“刘、邓两人是搞公开的,不是秘密的,要允许刘、邓革命。你们说我是和稀泥,我就是和稀泥的人。对刘少奇不能一笔抹煞”。“‘文化大革命’只搞了五个月,最少五年才能得出经验。一张大字报,一个红卫兵,一个大串联,谁也没料到,连我也没料到。”
一听说还要搞五年,联想到目前的混乱状况,我不禁吸了口凉气。
会议期间,我还听说少奇同志的检讨曾先送给主席征求意见,主席看了作了批示:“少奇同志:基本上写得很好,很严肃,特别是后半段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