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的话,陈伯达都没表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着后来形势的发展我才明白,从叶群打电话要我到北京开会,到江青两次请我吃饭,以及张春桥的话和陈伯达的“不表态”,都是早就串通好的。1967年4月12日,江青在那篇题为《为人民立新功》的讲话中说我由“红小鬼”变成“黑小鬼”,还说:“上一次开会(指1966年10月的中央工作会议),我是全心全意地希望他抓工作的,这一点叶群同志可以证明,伯达同志也知道,春桥和文元都知道。可他死不回头。”他们怕我“落后于形势”是假,实际上是想把我拉到“第一线”充当靶子;他们“拉”我是假,真正目的是为了“打”,彻底把我和上海市委、华东局一大批干部打倒,以便夺权。
“文化大革命”有许多教训,“先拉后打”就是“四人帮”一类阴谋家、野心家的惯用伎俩。拉不动就打,打了再拉,拉拉打打,打打拉拉,一些干部就是在这些卑劣的手法中被打倒,也有个别人被他们拉拉打打搞得晕头转向,甚至卖身投靠。马天水、王少庸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中央工作会议期间,许多同志的心情都不好。不知陈老总是为了和他的老部下、各省市委的第一书记叙叙旧呢,还是预感到不幸的步步逼近而想话别,会议期间陈老总提出请华东局几个省市的第一书记到他家里吃饭。张茜通知谢志成转告大家,被请的有我和谢志成、叶飞、魏文伯、谭启龙、江渭清等同志。江华、杨尚奎请假没有参加中央工作会议。
会上心情如此地压抑,能有个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自然是很高兴的。傍晚,我们几个坐着红旗轿车,神神秘秘地离开了京西宾馆。
说“神秘”一点也不假。当时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红卫兵,这个要“火烧”,那个要“打倒”,我们车上这几个人,多是第一书记,是首先要被“火烧”、“打倒”的。要是恰巧让哪个红卫兵小分队碰到,正好一网打尽。所以陈老总格外小心,吩咐来接我们的工作人员要注意安全。陈老总就是这样一个时时想到别人的人。从京西宾馆到中南海,本来走笔直的长安街,要不了一二十分钟即可到达。可是我们却穿大街、走小巷,车子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绕到中南海。
陈毅和张茜早在等候了。张茜当着我们的面埋怨陈老总说:“真是的,请人来吃饭也不好好准备准备。”大家忙说:“要什么准备?吃是次要的,说说心里话才是要紧的。”菜是四川菜,老总的家乡菜,又红又辣,还有酒喝。大家边发牢骚边干杯。
性格豪爽的陈毅,一开口就埋怨说:“现在有些大字报怎么好这么搞呢?连朱老总都骂上了,说朱总司令是大军阀!从红军的一套到解放军的一套,还是朱老总南昌起义时传下来的呢,说朱老总是大军阀,说得通吗?”“过去我们和北洋军阀斗争,现在我们倒成了军阀、修正主义、反动路线了。”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陈毅关心地问起我的病:“阿丕,你怎么搞的,怎么得了这个病?”
我把得病的经过和治疗情况大概讲了一遍。陈老总说:“你的命很大啊,得了这个病还那么健康!”
我告诉他说,多亏发现早,治疗及时得法。发现我得了这个病之后,总理派了北京肿瘤医院的吴桓兴院长长住上海,亲自为我诊断治疗,镭放射科又专门开“小灶”为我治疗。像吴院长这样的专家,真正是病人的福星!可是前两天我去看他,他因为是华侨,被红卫兵抄了家,连病人都不准他看了。这事令我感慨万端。
陈老总说:“阿丕,既然有病,你就好好养你的病嘛,来开什么会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我把叶群打电话,江青叫我站出来的情况讲给陈老总听,我说:“回去以后,病恐怕也养不成了。”谁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回去之后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