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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总理大胆陈言
发布时间: 2009-12-16    作者:    来源:国史网 200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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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期正是对个人崇拜的鼎盛期间,在街上随处可以看到满身挂着毛泽东像章的人。在那个历史年代人们对领袖的崇拜是可以理解的,但感情与科学若产生了冲突是不可调和的。各系统的卫星仪器做出来后,设备成套安装时在卫星仪器上又很认真地镶嵌一个毛主席像章,有的像章还很大,体现把像章做得越大越漂亮就越能显示出对毛主席热爱的热爱程度。岂不知加上去的这些像章给仪器带来很多问题,首先就是比原来定的总体重量超了许多,比如某件仪器的额定设计重量是三公斤,但往星上安装时却成了三公斤半,这个系统人员会名正言顺地告诉总体人员这超重的半公斤是毛主席像章,在那种历史情况下是没人敢站出来讲增加这半公斤是不对的,但那么多仪器综合在一起,将会使火箭的运载余量减小,必然会降低火箭的可靠性。另外,每台仪器都有自己特定的散热条件,仪器所涂的颜色不同,结构材料的厚度不同,散热的情况也不同,增加了毛主席像章有可能带来许多没有意识到的技术问题。但如果肯定地说在仪器上加个毛主席像章就会把仪器弄坏,从技术角度来讲还没有经过充分论证,也没有完整的计算和试验数据加以说明,所以谁也不敢贸然说话。一边是政治崇拜,一边是卫星的质量保障,大家对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心知肚明的。在卫星即将出厂前要召开汇报会向总理汇报卫星质量情况,钱学森带领孙家栋一行前去参加。孙家栋头一天想了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在会上坦诚报告?因为事关重大,这个会上不说将会错失良机,况且这也是总理非常关心的质量隐患呀。

  此时,孙家栋感觉到这件事情如果再不汇报就没有机会了。于是,孙家栋很郑重地说:“从政治感情上来说,大家出于对毛主席的热爱,在卫星仪器上装了毛主席像章,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从技术角度讲,一是重量超限,二是卫星上天后将会对质量产生影响。”孙家栋简单明了地提出了毛主席像章问题,马上引起了总理的重视。总理当时并没有正面叙说这件事情的对与错,总理说,大家对毛主席热爱是对的,但是大家看看我们人民大会堂这个政治上这么严肃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要挂满毛主席的像,有的地方是写了主席的字,但是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非常严肃的,得认真考虑什么地方能挂什么,你看咱们这个会议室就并没有挂毛主席的像嘛,你们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只要把道理给群众讲清楚,我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嘛。

  周恩来一字一句、句句在理的话语,不仅使孙家栋心中豁然开朗,而且使在座各位也都释怀。会后传达了周恩来总理的原话,大家马上按总理说的作了安排,这件棘手的难题得到了解决。

  1970年2月初,“东方红一号”卫星成功地通过了整星状态下的自旋试验,火箭和卫星的质量按照要求全部合格,完成了在制造厂出厂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3月26日,周恩来批准火箭、卫星正式出厂,技术人员接到通知将火箭、卫星装上了前往西北发射场的专列火车。4月1日,“长征一号”运载火箭和“东方红一号”卫星在“文化大革命”的一片喧闹声中,如期运抵了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钱学森随同专列一起前往,但孙家栋没有一起去发射场。原来,孙家栋担任着领导职务,造反派又借着孙家栋的爷爷是富农出身而大做文章,由此在政治上受到一定的冲击,他不得不在许多方面“靠边站”。另外北京确实也需要有专家与发射场配合。孙家栋心里想: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卫星发射的成败涉及到国家的利益、关系到在国际上的影响,我只要做到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群众终究是会理解的。和卫星相比,我个人的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我要从主观上尽我本人的力量想办法多做一些工作,即便由于“革命群众”的原因在客观上开展不了工作,我也要做到问心无愧。

  说起富农爷爷,孙家栋一生中起码受过其五次影响。第一次是由学生踏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队伍变为一名空军;第二次是被选入苏联茹科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第三次是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行列;第四次是从苏联回来参加高度机密的导弹研制;第五次便是这次“文化大革命”。这五关都是孙家栋人生关键的转折点,在中国当时的特定环境下,能够通过层层政治审查的确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孙家栋却做到了中国古时说的“过五关”。他毕竟是新中国的科学家,他在每个时期的优异业绩都得到了一致认可而过关。回忆起这段过关闯将的情形时,孙家栋感慨地说:“这五次我都基本是顺利地过了关,要说有什么好办法?其实也没有。要说靠什么?其实靠的主要是自己一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表现和工作成绩。运动中群众以我的家庭出身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说我是臭鸡蛋也好,说我是走白专道路的典型也罢,我都没有太往心里去,并且说实在的我也还真的从来没有抱怨过家里,因为那是历史,是不容我选择的历史嘛。要认真起来,其实我还真是没有与我爷爷在一起生活过,要说我的父亲,他也只是一个教师嘛。”

  1970年4月2日晚7时,也就是运载火箭和卫星到达发射场的第二天,钱学森、李福泽、任新民等领导和专家从卫星发射场乘坐专机又一次来到北京,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向周恩来总理等中央专委领导同志汇报火箭、卫星到达发射场后第一线的实际情况。孙家栋这次未能参加会议,他表面上看似平静,可从事多年尖端科学研究养成以国家大事为己任的习惯,却使他不由自主地焦急等待着,等待着会议的决策。

  中国首次发射卫星,牵动全国,影响全球,责任重大呀!

  按照预先确定的发射场工作计划,运载火箭和卫星完成了单元仪器测试、分系统测试、系统间匹配检查。4月8日,卫星配合火箭完成了第一次总检查;4月9日火箭与卫星完成了对接测试;4月10日,经过十几个昼夜的紧张工作,火箭和卫星完成了第二次、第三次总检查,结果均正常。孙家栋虽然人在北京,但心与星紧密相连,他的心情与所有参加试验人员一样,测试工作的顺利完成给他带来了心头的喜悦。

  1970年4月14日,卫星测试的各项工作已经基本就绪,周恩来总理和中央专委领导要求再次听取发射场人员对火箭、卫星情况的汇报。当日午后,钱学森、李福泽、任新民、杨国宇、杨南生、戚发轫等领导和专家又登上了前往北京的军用专机。孙家栋虽然没有在发射场,但要求他也一同参加汇报会。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这种汇报会了,孙家栋随大家来到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后,发现国防科委和七机部的有关领导都已经到了,他们与孙家栋交换着眼神。不一会儿,李先念、余秋里、李德生等中央领导人陆续进入会议厅。

  傍晚7点整,周恩来弯曲着一支胳膊,迈着大家熟悉的稳健脚步走了进来,一到会议厅便热情地向大家挥手致意,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员激动得使劲鼓掌。这时,周总理招手点着前排的位置说:“从发射场赶来的同志请到前面,到前面来坐。”

  总理看到后面的人不好意思过来,他环视了一圈又亲切地招呼大家说:“过来,过来,到前面来。”

  孙家栋再次近距离看着周恩来总理,看到总理微突的颧骨使眼睛显得更大,看到浓浓的眉毛添了寿眉加了白眉,看到他脸上的老年斑更加明显……

  这时,周恩来拿起来自发射场的人员名单,边点名边与本人对号,亲切地问你多大年龄?是在哪个大学毕业的?是什么地方的人?当问到有些从苏联毕业回来的人时,总理幽默地说:“俄文忘没忘呀?一定不能忘,多掌握一门知识是有用的。”

  参加汇报的人员中恰巧有几位是辽宁人,他们有金县的,有复县的,有海城的,还有盖平的。总理风趣地说:“很巧嘛,今天来开会的同志是金、复、海、盖,很齐全,那个地方我去过。”会议就这样在活跃而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

  会议按照事先的议程进行。钱学森按照事先准备的材料一五一十地汇报火箭和卫星进入发射场后的情况。钱学森说:“发射卫星的火箭是一枚大型三级火箭,其复杂程度较之人体的五脏六腑、血脉经络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他以内疚的心情谈道:“总装时,尽管大家作了反复的检查,但在总检查时还是发现了火箭舱内有遗留下的焊渣和钳子等多余物。”

  周恩来的眉头紧锁了一下,立即插话说:“这可不行!这等于外科医生开刀把刀子、钳子丢在了病人的肚子里嘛!你们的产品是允许搬来搬去,允许拆开、再组装,找一遍不行再找一遍,总可以搞干净嘛!无非是晚两天出厂。把焊渣和钳子丢在火箭里头,这是不能原谅的!”

  总理的批评很严厉,但切中的要害又令大家服气,大家是打心眼里感到内疚,感到确实不能原谅。

  接下来,各系统的负责人作了更为具体的汇报。当一些图纸、原理表格铺在总理面前的地毯上时,总理拿着铅笔和一个蓝色的小笔记本半跪在地毯前,一边仔细听汇报,一边在本上记着,还一边     提出一些问题。

  在汇报中,遇到专业技术术语听不明白的地方,总理就请钱学森来作通俗的“翻译”。

  总理对每个问题的解答都一一谈了自己的看法。

  在汇报到安全方案时,总理认真地看着地图上标着的卫星发射后的理论飞行轨迹,又提出了一些类似问题,比如:火箭发生什么故障必须按照安全预案处置?安全预案实施后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同时要求对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要在目前所掌握的能力范围内多动脑筋,把问题尽可能的想周到。

  为了鼓舞大家的信心,总理说:“那就这样吧,同志们大胆地去干吧,搞科学试验嘛,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都存在,你们大家要尽量把工作做细、做好,万一失败了也没有什么,继续努力就是了。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会议中,周恩来在听到“文化大革命”的派性矛盾时,点到了孙家栋旁边的一位同志问道:

  “你们那儿闹派性吗?”

  说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孙家栋问道:“你俩是一派的吗?”

  那位同志说:“不是。”

  周恩来又问:“那你俩打派仗吗?”

  这时与他们一起来开会的领导赶忙代替说:“总理,他俩的工作能搞在一起。”

  周恩来这时说:“好!不闹派性就好!”

  在这种时而紧张时而又轻松的气氛中,会议从傍晚7点一直开到深夜12点,中间也没有休息。就在会议快要结束时,大家想,劳累了这么长时间的总理也该早点休息了,没想到,正当大家依依不舍要离开会议厅的时候,听到总理在跟李德生说:“现在就马上去京西宾馆,那个会可以开始了。”

  听到这话,大家的心里不禁一热,敬爱的总理就是这样不顾疲倦地为国家、为人民不分昼夜地忙碌着。

  15日凌晨1时许,周恩来办公室打来电话,传达周恩来的指示:“从今天起一直到卫星上天,发射场的情况要逐日向周恩来办公室电话汇报。”

  1970年4月24日下午3点50分,发射场接到周恩来总理给钱学森打来的电话,周恩来在电话中说:“毛主席已经批准了这次发射。希望大家鼓足干劲,细致地工作。要一次成功,为祖国争光!”

  4月24日,位于中国西北部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随着发射警报从高音喇叭里一次次响起,发射场坪的人员按照发射程序逐步撤离,太阳已经落下,傍晚的天色已经黑暗,但发射场四周的照明灯将发射场照的如同白昼,最后一次急促的撤离警报声拉响后,发射场坪已经空无一人,地下控制室的潜望镜伸向地面,人们屏气呼吸等待火箭点火的最后一刹那……

  21时35分,高音喇叭里传出指挥员那洪亮的“点火”口令,地下控制室发射控制台前的胡世祥(日后升任解放军总装备部中将副部长)按下火箭“点火”的按钮,瞬间,载有“东方红一号”卫星的运载火箭的发动机喷射烈焰,火箭伴随着轰鸣声腾空而起刺向天空。

  控制室监测仪器灯光闪烁,仪器的“哒哒”、“哒哒”声不断显示着飞行正常的数据。

  仅仅几分钟时间,火箭按预定轨迹就飞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人们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火箭消失的地方不肯收回……

  15分钟后高音喇叭里传出测控系统报告“星箭分离”、“卫星入轨”的消息。

  “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成功了!

  《东方红》乐曲环绕太空、响彻全球!

  大家欢欣跳跃,相互拥抱祝贺,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了一起。

  孙家栋的工作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充分肯定,钱学森曾满意地对大家说:“看来,把孙家栋找来还是对的,他确实敢干事,他也的确会干事。”

  这是中国自行研制的“长征一号”三级运载火箭发射成功的第一颗自行设计制造的人造卫星。卫星初始运行轨道距离地球表面最近点(技术术语称之为近地点)高度439公里,距离地球表面最远点(技术术语称之为远地点)高度2384公里,轨道平面与地球赤道夹角(技术术语称之为轨道倾角)68.5度。卫星外型为近似球面直径1米的72面体,卫星重量173公斤,用20.009兆赫的无线电频率播放《东方红》乐曲。这是我国继苏联、美国、法国和日本之后,成为世界上第五个能够独立研制和发射人造地球卫星的国家。

  在当时国际航天舞台上,1957年10月4日,苏联成功地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伴侣一号”,它的外形像一个大皮球,外径0.58米,重83.6公斤,它的构造比较简单,由两个铝合金半球壳对接而成,壳外有四根鞭状天线。1958年1月31日,美国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探险者一号”,卫星重8.22公斤,携带了很多仪器,它首次发现了地球辐射带。1965年11月26日,法国发射了第一颗“试验卫星一号”,它是一个双截头锥体,重42公斤。“大隅号”是日本1970年2月11日发射的第一颗卫星,外形呈球形,直径0.45米,重量只有9.4公斤,这颗卫星的发射比中国的第一颗卫星仅早两个多月。

  中国发射的这颗卫星的质量,比上述四个国家第一颗卫星的质量总和还要多,其跟踪手段、信号传递方式、星上温度控制系统也都超过上述四个国家第一颗卫星的水平。

  当初,孙家栋接手对中国第一颗“东方红一号”卫星确定总体设计指标时,矛盾接踵而至。体积要求、重量要求、功能要求、匹配要求,一个接一个的要求出现在孙家栋面前。比如功率消耗的分配与限制,首先对各系统提出了具体限制要求,要求各系统在设计分配指标时将功率消耗控制在所限定的要求内,各分系统、子系统必须层层照章办理。而各系统为了给本系统留有余地,都想方设法尽量多申请一点指标。“东方红一号”卫星上使用的是化学电池,从总体出发难以平衡和满足各系统的初始功率消耗要求。当某些系统申请到了比较大的功率指标后,严格要求自己的分系统加以控制,不得突破,经过研制人员的“精雕细琢”,有些系统在实际研制中却又没有用了那么大的功率,这些功率消耗不掉反过来又给整星的温度控制系统带来不必要的新问题。比如当时卫星上的应答机已经申请到了10瓦的热耗指标,可是设备研制出来验收交付时的实际功率却只有8瓦。此时,整星的热控计算早已完成,按照卫星的研制进度热平衡也都已经安排完毕,如果这里少2瓦,那里少1瓦……卫星的整星温度就会变低,卫星的整体温度水平就会受影响。当时各系统的设备都已经做出来,再改动已经来不及了,由于进度要求非常紧迫,任何细小的改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局,这个看似小的问题竟然突出了起来。当这对矛盾反映到技术总负责人孙家栋那里时,孙家栋也感到很头疼,但他经过认真思考,却用逆向思维方法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为了不影响卫星的整体热平衡,哪个系统出现了余量就在哪个系统串联一个功耗电阻,富余多少就串联多少,把富余的功率由电阻消耗掉。这样,既不影响设备的工作状态,又可以维持卫星整体的温度水平保持原设计的平衡状态,问题就这样得到了解决。后来的卫星出现了重量富裕后,由于动平衡试验已经完成,也采用这种办法,在重量不够的仪器设备处加配重来解决,这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发明。

  孙家栋的信念就是要绞尽脑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足,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出现的问题、有可能出问题的现象都一个一个排除,做到心中有数。没有在发射现场的孙家栋坚守在北京卫星总体设计部设立的临时卫星接收站,他及时将汇集来的信息进行比对,验证卫星信息的可靠性。此时,卫星成功了!卫星真的成功了!他抑制着自己发自内心的无比喜悦心情,眼里涌满了激动的泪水。这时,他也想欢呼、想跳跃,但他悬空多日、高度紧张的大脑一经放松,顿时感到浑身疲惫无力,他坐在椅子上伸直双腿将头靠在椅背上,任凭眼泪涌流。昔日的汗水,此时的泪水,表达了孙家栋对祖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的无限深情。

  卫星发射成功后,国防科委推荐以钱学森为首的17位功臣组成观礼团,在天安门城楼上与毛泽东、周恩来总理共同欢度“五一”国际劳动节,但这17人中却没有技术总负责人孙家栋。此时的孙家栋会有什么感想?他的心里会不会感到委屈和难受?几十年后当有记者采访他谈到这件事情时,孙家栋心态依然很平静。那个年代能有机会上天安门,并且能见到毛主席和那么多中央领导,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但是坦率讲,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那种特殊的政治环境里,追求个人荣誉的念头似乎不是那么现实,所以没有那么大的失落感。因为孙家栋所要做的事情是把卫星搞成功,现在卫星已经成功地在天上运转了,心里最为关心的实际上是卫星什么时候会过我们的头顶、能不能按照理论要求准确运转。

  当时的《人民日报》整版登了卫星运行时间表,几点几分过天津,几点几分过广州,几点几分过北京、过上海、过西安……都标得清清楚楚,还特别解释什么时间能够看见。因为白天看不见,如果正好是晚上刚要黑天的时候过你这个城市,你就能看见了。

  由于是第一次搞卫星,所有参与研制的人全部都是第一次,每个环节会出现什么问题完全都没有经验可依,经常是完成了前一项工作马上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后面将会出现什么事情。当然,那时候技术基础比较薄弱,最为担心的还是卫星的稳定性,特别害怕星上有什么仪器状态不稳定,牵一发而动全局,脑子所想的全部是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要说费心思的话,在担心出问题方面所费的心思要远比上天安门费的心思多得多。

  一直到现在,都已经是应用卫星时代了,卫星在天上的工作寿命都已经达到五年、八年、十多年了,搞航天的还总有个习惯总担心卫星会突然出问题,时刻想着得在地面想办法怎么来解决。现在第一线同志平常老讲一句话,卫星发射上天以后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指挥所来电话”。指挥所来电话干什么?好事不找你,发现天上有点小毛病,半夜打电话告诉你出了毛病了,你就必须立即赶到现场组织相关人员研究、解决。

  在中国第一颗“东方红一号”人造地球卫星发射成功三十五周年前夕,2005年4月21日,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在北京隆重举行了“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卫星诞生地”纪念碑揭幕仪式。孙家栋来到了纪念碑揭幕仪式现场,他与闵桂荣、王希季、屠善澄、戚发轫以及当年参加过“东方红一号”卫星设计、研制、生产和管理的几十位老领导、老专家、老工人站在北京卫星制造厂3号厂房前,他们的思绪回到了35年前那段美好的激情岁月,百余名投身航天事业不久的青年科技工作者代表与老一代航天人在一起,共同见证了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现任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的袁家军满怀深情地致辞,与孙家栋等一起将覆盖在纪念碑上鲜红的幕布揭开时,一座一人多高的岩石雕刻的纪念碑呈现在人们眼前,人们热烈鼓掌。它见证着中国航天的历史,是中国航天进军太空的一座永恒的里程碑。当孙家栋与袁家军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目光交会,昔日老院长与现任新院长对中国航天的热爱之情饱含其中。

  袁家军,1962年9月出生,现任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中国科协副主席,国际宇航联合会副主席。2006年3月获博士学位,曾任“神舟一号”飞船第一副总指挥,“神舟二号”至“神舟五号”飞船总指挥。2000年获国防科学技术一等奖,2003年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2004年获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突出贡献者奖章和第八届中国青年科技奖。

  5年前,中国以“东方红一号”卫星为起点,迈出了征服太空的第一步;35年后的今天,中国航天成就令世人瞩目。放眼未来,中国航天人必将创造新的更伟大的辉煌。

  会后,有记者就“东方红一号”卫星的研制过程,采访当年“东方红一号”卫星总体技术负责人孙家栋时,孙家栋满怀豪情地说:“是中国航天精神铸造了中国第一星。”

  卫星一旦进入发射场就标志着发射日的临近……

  1984年1月26日16时15分,卫星完成了发射场的各项检测任务,发射倒计时程序进入5小时准备时,发射人员按照测试规定对火箭进行第二次功能检查时,突然发现火箭稳定系统偏航波道输出信号超出正常值,经判定为陀螺平台功能性故障,并决定中止当日发射,更换陀螺平台,于1月28日24时前做好重新发射的一切准备工作。为此,卫星也被迫从火箭顶上卸下来。

  孙家栋立即组织卫星人员进行具体部署,首先要有整体意识,不能有任何怨言,要积极主动予以配合,要切实对卫星做好监测和保护,绝不能由于卫星的原因影响整体计划。卫星试验队的全体人员对孙家栋做出的决定不仅坚决拥护,而且打心眼里佩服。

  1984年1月29日,三天后即是中国传统的春节,第一枚“长征三号”运载火箭载着试验通信卫星从发射台上腾空而起、飞向太空。第一、二级的工作和第三级氢氧发动机的第一次工作都正常,地面各测量站跟踪良好。但当火箭飞行到940秒时,第三级氢氧发动机第二次启动后,推力消失,未能将卫星送入预定的地球同步转移轨道。经对空中的卫星进行测试,卫星上各系统工作正常,但由于没有送入预定轨道,卫星不可能按照飞行程序正常运行。

  孙家栋与所有卫星研制人员在痛惜之余立即调整思路,他们面对现实,组织技术人员们制定出利用卫星每日飞越我国领土上空的有限时间内进行有效试验。卫星在这样的低轨道运行存在许多问题。首先,卫星距地近绕地周期短,每圈都要经过太阳阴影区,星上镉镍电池的充放电与原来的设计状态有较大变化,出阴影区后的充电时间很短,根本就不可能按设计完成充放电。有可能执行卫星远地点发动机点火时,镉镍电池无法提供发动机点火所需要的大电流脉冲功率。西安卫星测控中心根据远望号测量船从海上传来的数据,立即开始了抢救卫星工作。孙家栋与时任航天工业部副部长宋健、西安卫星测控中心副主任郝岩立即组织主要技术负责人研究应急方案:换用近地卫星程序,迅速做出初步轨道预报;闽南、渭南两站立即准备拦截捕获卫星;为了减少功率消耗,关闭星上部分加热器;增加卫星自旋转速,稳定卫星姿态,择机实现远地点发动机点火,变换卫星运行轨道;调整卫星姿态,保证太阳入射角在设计指标范围内,达到解决星上能源危机,延长卫星工作寿命,力争尽可能多地进行试验项目。

  孙家栋坐镇西安卫星测控中心,决定卫星运行第13圈时实施星上远地点发动机点火。经过短时间的精心准备,对上述方案进行了成功的实施,卫星远地点发动机点火工作后,将卫星由近地轨道变为远地点6480公里、近地点358公里的大椭圆轨道,运行周期也从原来的1小时30分钟延长至2小时43分,使试验通信卫星成为一颗能长期工作的科学实验卫星。故障对策的成功运用,提高了卫星的运行寿命,利用这种条件,进行了卫星及其各系统的功能考核、性能指标测试和寿命试验,并且完成了通信、广播、彩色电视传输试验,取得了大量宝贵资料。首次发射虽然失利,但各系统得到了全面检验,为后续试验通信卫星的发射积累了经验。

  这次发射试验任务,涉及全国20多个省、市、自治区,国务院30多个部、委,解放军各总部、有关军兵种、9个大军区以及所属的上千个单位。从陆地到海洋的长达7000多管理的航区内,设置有发射、测量跟踪控制、通信联络、水文、气象、运输保障、海上救援等系统。仅通信系统就配置了600多个台、站,2000多台(套)设备。

  1984年4月,正是西昌的阴雨季节,4月8日这天整个白天乌云笼罩,发射场西边的山头在云雾中缭绕。今天,第二枚“长征三号”运载火箭载着第二颗试验通信卫星再行组织发射。傍晚时分,正当大家怀疑气象预报准确性的时候,云层开始变薄,天空开始放晴,夜色降临,倒计时的发射时间在一分一秒推移。这时,发射场上空的繁星点点在闪烁,空中已是一片晴朗。

  19时整,环抱运载火箭的发射塔活动平台徐徐展开,矗立在发射台上巨龙一般的乳白色“长征三号”运载火箭雄伟挺立,整装待发。

  19时15分,连接地面与卫星的脱落插头成功脱落,指挥控制室的显示屏上显示出卫星、运载火箭、发射设备以及测量控制系统全部正常。

  19时20分,“长征三号”运载火箭喷射出巨大的烈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离开发射台,冲向天空,飞离地球。

  19时40分,“长征三号”运载火箭第三级准确入轨,成功地将地球静止轨道试验通信卫星送入地球同步转移轨道,发射终于获得圆满成功。

  发射成功的第二天,孙家栋刚刚卸下卫星发射的重任,还没来得及喘息休整好好睡一觉,便乘坐专用飞机马不停蹄地从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紧急赶往西安卫星测控中心。

  4月10日8时47分,西安卫星测控中心对卫星发出远地点发动机点火的遥控指令,发动机准时点火,正常工作,在东经142度附近将卫星推入地球准同步轨道。接着,卫星测控中心按照程序对卫星进行了姿态调整,使卫星建立了能够正常工作的自转轴垂直于地球赤道平面姿态,获得了利用红外信息长期跟踪控制的条件。

  试验的征途总是不能一帆风顺,正当这颗卫星经变轨、远地点发动机点火进入地球准同步轨道,向预定工作位置漂移的时候,西安卫星测控中心通过遥测数据发现,装在卫星上的镉镍电池温度超过设计指标的上限值,并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遥测数据显示,卫星的外壳和其他部分仪器的温度也偏高,如果控制不住,温度继续升高,刚刚发射成功的卫星可就要危在旦夕了……

  地面的技术人员遥测几万公里高空发热的卫星,如同医生在诊断“发高烧”的病人,如果不及时为病人退烧,则会危及到病人的生命。但是,现在的病人并没有呈现在医生的面前,而类似于远程医疗,而是远在36000公里高度的赤道上空沿着太空运行轨道在快速飞行。刻不容缓,如果不立即让卫星退烧,将会引起卫星蓄电池损坏以至使整个卫星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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