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之滨的大上海,到西部玛曲大草原,当年风华正茂的知识青年,任岁月雕刻成了沧桑的西北老汉——王万青默默扎根草原42年,为当地藏族群众看病送药,与藏族同胞结下深情厚谊,被当地群众亲切地称作“好曼巴”(曼巴,藏语“医生”之意)。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当时毕业后填报志愿,我没写具体地方,只写了两行字——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42年后,王万青对自己年轻时的抉择依旧无怨无悔。
1968年,24岁的王万青在上海医科大学完成6年学业后,被分配到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工作。拿到了派遣证,他还不知道甘南在哪里。“从兰州到甘南一路大雪,汽车开了两天才到合作镇。”王万青回忆说,当时怎么也没有料到,甘南的天气会如此寒冷,上海人穿的棉衣到这就毫无作用了,“一路上冷得实在不行了,就跳一跳,搓搓手。”
在许多人眼里,草原上有蓝天白云,有牛羊成群,甚至还有美丽的姑娘,是个“罗曼蒂克”的地方。
然而,只有亲历者才知道甘南草原的另一面:高寒,缺氧,还有让人一时难以适应的饮食习惯和居住条件。
到达合作镇参加劳动一段时期后,领导见王万青不适应牧区生活,打算派他到甘南条件最好的迭部农区工作。不料,王万青却不同意:“我说了要报效祖国,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要看做得怎么样。”他主动要求到艰苦的地方去为群众服务。最后,数番辗转,王万青来到玛曲县阿万仓乡。
“牧民对我就像亲人一样。”
在阿万仓乡,许多人并不知道王万青这个名字,但只要说到大脚“曼巴”,牧民们就会纷纷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他是个好“曼巴”。
阿万仓乡距离玛曲县城50多公里,绝大多数居民是藏族牧民。王万青刚去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通公路,只有一片茫茫草原,通行靠骑马或徒步。到达乡中心卫生院,眼前的情景让王万青大吃一惊:两间破旧的土坯房,最贵的医疗设备是血压计,药品奇缺,得用牦牛到县城去驮。
语言不通成为诊疗的巨大障碍。王万青只好在本子上把一些看病时常问的话用汉语音译成藏语,然后背下来,连说带比划,试着与前来看病的牧民交流。不到半个月,笨办法奏效,王万青能独立看病了。
“那时候,很多病在大医院可治好,但在草原上可能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只能尽力而为。”王万青说。
牧民加白回忆,1973年,他的舅舅阑尾炎发作被送到阿万仓卫生院。“当时我们不懂什么叫阑尾炎,只知道是肚子疼。听大脚‘曼巴’说要动手术,都吓坏了。” 经耐心解释劝说,王万青成功为病人做了手术。
“这可是阿万仓历史上第一例阑尾手术!”加白说。
这次成功的手术,让牧民们记住了这个穿45码鞋的大脚“曼巴”。
直至1990年被调到玛曲县人民医院,整整20年间,王万青的足迹遍布阿万仓草原的每一个角落。他多次在牧民帐篷中救死扶伤:在牛粪堆上为大出血休克的产妇实施胎盘剥离术,在夏窝子(夏季放牧点)抢救患肺炎心衰的新生儿,为病人做肛瘘手术,从死神手里夺回患急性高原肺水肿牧民的生命……王万青戏称自己是全科大夫,“什么病都得看啊!”
“不管走到哪,都有藏族同胞给我驱赶狗群,热情拉我到帐篷里喝酥油茶、吃羊肉,晚上怕我冻着,还给我盖上厚厚的牛羊皮……牧民对我就像亲人一样。”王万青动情地说。
“草原就是我的家!”
2003年,王万青退休了,但他依然积极乐观,爱说爱笑,时而表现出孩子般的俏皮。
当年,王万青娶了自己的“学生”、藏族女护士凯嫪为妻,在草原上安了家。
如今,老两口就住在玛曲县医院后面,小院里有一个很小的花园,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走进屋里,一大间房子辟为客厅、书房、卧室,中间都只隔一门帘。书房里挂满了画和照片,大部分内容是草原、白云、牦牛、藏族妇女、孩子。王万青指着一张照片说,上面的美丽藏族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凯嫪,两个孩子是自己的儿子。说着,老人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如今,王万青的两个儿子继承父志,先后来到父亲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玛曲县人民医院工作。他唯一的女儿其美则嫁给了阿万仓一位牧民,留在了草原上。
早在1988年,王万青就获得“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荣誉称号。母校也没忘记他,2009年12月21日,校领导亲自为他颁发了“校长奖”。
面对荣誉,王万青淡然一笑,“我觉得一个医生治好病人是理所应当的,没必要夸奖我、感谢我。”
当年跟王万青同来甘南的4名同学,后来都陆续回了上海。留下来的,只有他一个。王万青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回到老家上海,他都放弃了。
“其实我一直想念上海!前些年还觉得没回去有些遗憾,如今想通了,草原就是我的家。我要一直留在这里,还可以发挥余热,为藏族群众治病送药,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王万青平静地说。
望着老人烙有高原红的清癯面庞,听着那带有浓浓上海口音的话语,不由让人联想起草原上随处可见的格桑花,平凡得令人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