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知名网站键入“傅高义”,马上就显示有33.8万条相关词条。日前,这位曾在20世纪70年代末出版了风靡一时的《日本第一》的哈佛大学退休教授,受邀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作报告。
“傅先生”的英文名为Ezra F.Vogel。作为精通中文、日文的日本和中国问题学者,他到了中国更愿用其中文名字,而到了日本研究所,自然以他“最得意之作”作为第下个话题:
为什么写《日本第一》?
傅先生1958年在美国哈佛大学拿到了社会学博士学位,其学位论文是《美国家庭情况》。他说,当我快完成博士论文时,有位教授建议,“为了真正了解美国社会,你需要到外国去,了解外国的社会,做比较研究。不跟外国作比较怎么能写好自己的国家?”于是,教授为他申请到了去国外学习的奖学金,并为他找了一个比较现代化但有着不同于美国文化的国家。就这样,他到了日本,并在那学习了两年。他第一年以学日语为主,第二年集中作家庭调查。他去了一个小学,请学校给他介绍六个家庭,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走访这六个家庭。这六个家庭都对他非常好,“不是那种客客气气的‘好’,而是很真诚的好,从上世纪50年代末认识他们至今,我们一直是朋友,而且彼此的孩子、孙子也交了朋友”。
当时日本人很穷,但傅先生觉得他们很有人情味,容易做朋友,“我们不谈政治,主要就是同日本人做朋友”。傅高义特别强调说,美国人看日本人就是通过这种日常接触,而中国人看日本人则是通过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那种非常残酷的“接触”。所以美国人与中国人在看日本人时是很不一样的。
谈到为什么要在20世纪70年代末写《日本第一》?他一语道破:“为了让美国人知道日本人很多事情做得非常好,至少比美国做得好,而当时美国人并不了解日本人取得了这么大成绩。”接着,傅先生举了例子,如,日本的普及教育很成功;社会治安很好,犯罪率较低;贫富差距不大;培养了非常能干的官员,而且官员腐败不严重;公司内部非常合作、团结,产品质量提高很快;等等。他强调,“我说‘日本第一’,不是指日本经济是全世界最大最强的,而是要告诉美国人日本是如何发展的”。从该书原文版的书名Japan as Number One, Lessons for America也可看出,作者赞扬战后日本发展的真正目的是希望其吸取“对美国的启示”,让“美国人一看书名吓一跳,认真去了解日本,学习日本的长处”,“让那些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的美国人警醒,亚洲文化也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傅先生的这种研究视角给了我们一重要启示:在看一个社会或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时,不应当只看它已取得的成果,更应看人民大众是如何参与和享受这个发展过程的。
傅先生的《日本第一》出版后产生了很大反响,在日本几乎成为一本家喻户晓的外国人写的畅销书,他诙谐地说,“我在日本‘出了风头’”。其实,在美国也有许多企业领导人让下属读这本书,要大家注意日本企业的竞争力提高很快。“不过,赖肖尔对我说‘日本人读了你的书会变骄傲。’”
在笔者看来,不管傅先生写《日本第一》是否在客观上起到了忽悠日本人的作用,日本人在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确实变得洋洋得意,变得十分骄傲,日本财界的一些人借着日元升值势头狂妄地声称“要把美国买下来!”而随着经济泡沫的破灭,日本在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前十年度过了“失去的二十年”。
但是,傅先生对日本“失去的二十年”的说法很不以为然。虽然他也认为日本亟须改革,但日本经济发展的水平、教育、知识、国民素质水平仍然很高,日本社会比美国更节俭,日本很多公司仍很成功,很多产业仍是世界第一,在不少高科技领域,日本的出口仍然强劲,日本企业制度虽然有所改变或改进,但并没有被完全抛弃,因为这种制度能给员工一种安定感和进取心。傅先生认为中国也需学习日本,特别是学习它在发展过程中“做得比美国好的地方”,而不要“学美国不好的地方”。日本人总的来说富而不奢,不像美国人那样过度消费;日本在社会公平与和谐方面虽然不如过去,但仍然比美国做得好,特别是企业内部比较平等。
早在1985年,笔者曾三次受邀去傅先生家里访问,每次去,他都会让自己的中国学生到中国餐馆去买吃的招待大家。当时我曾经问他:“什么时候您或许会写一本‘中国第一’?”当时他哈哈大笑,开玩笑说:“那得等我的孙子来写了。”
在中国已经取代日本成为GDP世界第二的今天,笔者在傅先生此次来访并作讲演的场合,再次问他是否有意写一本“中国第一”。他高度评价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增长的成就,也谈了中国在高速发展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却有意回避是否写“中国第一”的话题。这是出于他那种“更加重视发展的过程而不是结果”的研究态度,认为中国在发展过程中的种种表现不够“第一”?还是出于他吸取《日本第一》可能在客观上和一定程度上已经忽悠了日本,从而产生不想再来忽悠中国的想法?笔者不得而知。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