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史学界对什么是社会史还存在分歧,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中国当代社会史研究体系 的构建。从学科发展的客观需求出发,将其定位为专史而非全史更加有益,其定义及其研究对象和重点也就比较容易把握。同时,这也符合国史学科建设的现实要求。
中国当代社会史是国史的分支史,是与国史中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部分相并列的社 会方面的历史,是国史研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国史范围内,它研究“社会基本构成和社会运行两大部分” ① ,社会构成包括阶级与阶层、社会组织、社会群体等内容;社会运行涉及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社会风气、社会思潮等方面。作为一门专史,它不是各种社会现象或问题的拼凑,而是以社会发展和变迁为主脉的社会历史研究。中国当代社会史的独特贡献在于给以往重视国家制度和精英人物研究的国史填充肉血,将“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研究视角相结合,与当代政治史、经济史、文化史等国史分支史一起,共同促进对国史全面、系统、充分的认识,揭示国史发展的原因和动力,总结国史的经验和教训,使国史更好地发挥资政、育人、护国的功能。
中国当代社会史研究的路径选择至少要关照以下三个问题:
首先,当代社会史研究要以国史的主流作为宏观背景,阐释的基本问题和研究的着力点要 紧扣国史研究的重点来展开,为凸显国史的通史性特点、呈现国史的全貌服务。换言之,社会史研究要立足于国史的三条主线 ② ,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生存状态和心理情绪的角度来表现新中国人民群众如何在党的领导下探索社会主义道路,在工业化和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中付出怎样的心血和力量,从而推动历史进程。当代社会史如果偏离了这个方向,势必同样会出现近代社会史研究中“碎片化”的问题,它的价值和贡献就会大打折扣。譬如,研究建国初期的社会史就要从巩固新生政权、土改、抗美援朝、社会主义改造等建国初期这些重大的国史事件出发,分析在这些事件中社会生活的变化,探讨民众的生境与心境,解释社会思潮的形成与作用,从而展现政治史或经济史分析的背后国史的另一个面向。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将 历史真正还原为人民群众的历史。
其次,中国当代社会史既是国史的分支史,又是中国社会史的当代部分,是中国古代社会 史、近代社会史的接续,它们为中国当代社会史研究在研究选题、关注视角和研究方法等方面提供了可以直接借鉴的基本框架,也为它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学术交流和对话的空间。近20多年来,社会史一直是史学界的宠儿,备受学者的青睐,各种论著迭出。特别是中国近代社会史,因为社会变革激烈,值得开掘的问题极多,因而成为学者们研究的热点。其中关注的主要领域和问题有区域社会史、乡村社会史、医疗社会史、秘密社会史、婚姻家庭史、社会性别史等,这些研究绝大部分在中国当代社会史中具有继续研究的价值。譬如关于乡村家族势力的研究、人口与迁徙的研究、灾害与救助的研究、女性社会地位的研究等等,既可以在历史的进程中比照它们的变与不变,也可以呈现在当代社会中它们的鲜明时代特征。当然,当代史与近代史之间除了继承性之外,因社会形态和社会性质的根本改变还有很多截然不同的社会问题,所以,在当代社会史的研究中还要关照当代史的时代特点。
再次,社会史是一门交叉性的学科,其突出特点是用社会学的视角来考察历史,因此社会 学和人类学的研究理论、方法和问题对社会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尤其近年来在社会学中出现了历史社会学,在人类学中出现了历史人类学的分支研究,它们与当代社会史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联。其中最值得学习和借鉴的是由重大社会问题来切入的研究角度,譬如乡村发展问题、人口问题、社会保障问题、弱势群体问题、社会流动问题、城市化问题等等,这些问题是开展当代社会史研究的抓手,是认清当代社会历史发展的主要问题。不过在提倡相互借鉴和学习的同时,要始终明确当代社会史的史学属性,否则很容易使它偏离史学规范,难以发挥 其真正价值。
目前在国史的分支史中,社会史的发展相对薄弱,这与社会史作为国史中最有特色、最能 体现国史与党史相区分的领域的身份极不相符。因此,开展社会史研究是国史学科建设面临的十分重要和紧迫的任务。尽管中国社会史和国史研究为当代社会史的发展提供了很多有利条件,但面临的困难的确不少。首先是研究队伍的培养,要做好社会史研究不但要求研究者要有史学修养,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学、人类学的理论基础,知识体系的完善是研究者不能回避的问题;其次是史料欠缺,对于当代社会史来说不仅是等待档案解密的问题,更是要深入社会生活,利用口述史的方法,收集普通民众的口述史料。可以说,迈向田野的历史学为中国当代社会史的书写提供了广阔的研究空间,这既是当代史研究的特质,也是社会史研究的重要属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