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吕正操在晚年常讲,他一生只做了3件事“打日本、修铁路、打网球”。历史和机遇,成就了父亲与铁路的一段情。
父亲1904年1月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县,那时正值日俄战争时期,家里的菜地就在南满铁路边上。虽然从小就恨日本人,但是日本人管理铁路的正点给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那时起就萌发了长大后管理铁路的心愿。
从东北局梅河口会议开始,到辽沈战役胜利的三年间,父亲在东北主要负责铁路运输和修复工作。1946年7月成立东北铁路总局(后改称东北人民铁道部),父亲为总局长兼政委。
当时东北铁路员工的口号是“解放军打到哪里,铁路就修到哪里,火车就开到哪里!”
随着人民解放军胜利前进,员工们又提出响亮的口号“解放全中国,把火车开到北平去!开到南京去!开到广州去!”
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时,父亲去见毛主席,主席正在阅读文件。见父亲进来,毛主席劈头就说:你写的文章《论乘务负责制》,不错呀!我们就是要学会搞建设。
父亲回答说:我讲的有不少是外行话。毛主席笑着说,外行可以变内行嘛!
建国后,滕代远任铁道部部长,父亲是铁道部副部长。
1950年10月,开始了抗美援朝战争。11月2日,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任命父亲兼任军委运输司令。中朝军民英勇顽强,形成了一条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1958年1月,朱德总司令两次找父亲,要他写一份关于修建内昆线的报告。
1958年8月21日,在中央全会上,由于大家对西南三线铁路建设的认识不统一,毛主席努力说服大家:“如果大家(想)不通,下次会议到成都去开,然后骑毛驴到西昌去。”
1964年,父亲受命负责西南三线(成昆、川黔、贵昆三线)铁路的修建。我从小随父亲走南闯北,耳闻目睹。父亲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员,在西南摆开战场,几十万军民上阵。
在我眼里,西南的三线铁路建设,犹如一场和平时期的战争。
在西南修铁路,困难重重,有自然条件的险恶,也有修路队伍本身的问题。
自然条件方面主要是地形险恶、地质复杂、气候多变。比如成昆线,除去两头和中间一点平地,基本上是由桥梁和隧道相连。20世纪初,英国人想修一条从上海经过重庆、云南到缅甸的铁路,看了看,放弃了计划,说根本修不了。苏联专家看了后,认为这里是“一个禁区”。父亲常讲:成昆铁路在中国铁路建筑史上无先例,成昆铁路能修,西南铁路就能修;西南铁路能修,全国铁路都能修。
修路队伍本身的问题主要是队伍来自全国各地,思想、作风、技术等都不一样,而且大家对修路的思想准备不够,情绪不稳定。
针对这种情况,指挥部决定:一抓思想,二抓设计,再抓部署。在大家的全力奋战下,川黔线于1965年7月8日提前接轨,仅仅用了9个月的时间。贵昆线也在这一年的10月1日顺利通车。
成昆线是困难最大的一条,在1964年西南铁路大会战前,成昆铁路时修时停,三次上马,三次下马,仅仅修了60多公里。父亲总结了之前考察的经验,首先指挥隧道工程快速突破,同时加紧机械化的推进,并进行内燃机车的试制,大大推进了成昆线的建设。
1964年7月,在西昌召开了一个关于成昆线命运的会议,父亲专程前往参加。我随父亲沿着红土路面的盘山公路乘了两天汽车,途经雅安,才到了西昌邛海边开会的招待所。
在那次会上,父亲力排众议,主张立即大干快上。
在领导西南铁路建设的过程中,父亲有自己独特的指挥艺术。父亲常讲,搞西南铁路建设,也和打仗一样,既要抓物质的,又要抓精神的。1964年10月,西南铁路建设工地指挥部成立时,首先狠抓思想工作。
父亲讲,在战争时期,《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志愿军战歌》,都成为了鼓舞全国军民的强大精神武器。父亲在西南铁路建设时,也和打仗一样,既抓物质,又抓精神。父亲非常重视文体活动、组织工作、宣传工作,工地上有不少黑板报,上面有宣传画、诗歌和豪言壮语。
在周总理的号召下,许多中央的文艺团体来到西南铁路建设工地上,进行慰问演出。
1984年12月,三件各国赠送联合国的礼品被评为“象征人类本世纪征服大自然和进入宇宙空间”的联合国特别奖,它们是:苏联的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模型,美国的阿波罗宇宙飞船采集回的月球岩石,中国的成昆铁路的象牙雕刻艺术品。中国人修建的成昆铁路,成为20世纪人类征服大自然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