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从不同的领域来比较,毛泽东的军事和政治才能举世公认。在重大的历史转折关头,毛泽东的军事和政治谋略使中共屡屡出柳暗而见花明。遵义会议上,毛泽东被推举为党和红军的实际最高领导人,这决不是什么偶然。对于一个从事武装斗争的政党来说,军事才能是决定谁成为领袖的最为关键的因素。周恩来最早就是把毛泽东当作一个军事天才来看待的。1932年10月宁都会议期间,毛泽东受到排挤,而周恩来却尽力争取毛泽东留在前方指挥作战。他在给中央局的电文中说:“泽东积年的经验多偏于作战,他的兴趣亦在主持战争”,“如在前方则可吸引他供献不少意见,对战争有帮助”①见金冲及主编《周恩来传》(1898―1949),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6页。。延安时期,周恩来又充分认识到毛泽东在政治上纵横捭阖的能力。1943年8月,他在回到延安的演说中说:“没有比这三年来事变的发展再明白的了。过去一切反对过、怀疑过毛泽东同志领导或其意见的人,现在彻头彻尾地证明其为错误了。”“我党二十二年的历史证明:毛泽东同志的意见,是贯穿着整个党的历史时期,发展成为一条马列主义中国化,也就是中国共产主义的路线!”②《周恩来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38页。这表现了对毛泽东领导能力的心悦诚服。
反过来,周恩来的外交和经济才能也有口皆碑。周恩来对世事的洞明和对人情的练达,是他成为卓越的外交家和谈判能手的重要条件。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在党内党外都有广泛的联系,甚至在敌对阵营中也拥有数量不少的朋友。拿英国作家迪克·威尔逊的话来说,即使是魔鬼他也能从其身上榨出一些好处来。蒋介石曾经感叹:周恩来“的确是一个不易应付的对手”。毛泽东向赫鲁晓夫介绍说:“周恩来很有才干,在大的国际活动方面,他比我强,很善于处理各方面的关系,灵活地解决问题。”③见曹应旺编著《周恩来经历记述》,广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97页。建国前,中共对外所有的重大谈判、交往活动都是由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集体讨论决定,然后主要交由周恩来等具体执行的。即使是1945年国共两党的重庆谈判,虽然谈判的方针、决策在毛泽东主持下于延安早已确定,但具体谈判事宜仍由周恩来主持与对方进行。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主管外交工作,对打破帝国主义的封锁,拓展中国的外交空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提出的“求同存异”、“以民促官”等外交思想不仅极大地拓展了中国的外交空间,而且在理论上也是对外交学的重要贡献。
作为新中国经济建设的组织者,周恩来致力于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推进中国的现代化,但他的努力在毛泽东的强力干预面前屡遭挫败。许多学者如李锐、廖盖隆等都曾指出毛泽东不太懂现代化的大生产,不擅长经济工作,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毛泽东对经济建设的复杂性缺少认识,1958年初他曾经说过:“搞工业,搞农业,难道比打仗还厉害些?我就不相信。搞经济就那么复杂,那么多学问?”①见李锐《大跃进亲历记》上卷,南方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页。在毛泽东看来,天下之难事莫过于打仗,既然打仗都难不倒他,那其他的事自然不在话下。他没有意识到经济规律这个无形的“敌人”比战场上有形的敌人更难对付。而周恩来在1957年3月却指出:不能说建设比革命容易,“在某一个意义上说,建设比起万里长征来,可能是困难要少一些。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在我们这样落后的经济基础、落后的文化基础上,我们的知识这么有限,我们对于建设、对于科学的经验这么少,建设也许比革命更困难”②《周恩来经济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347~348页。1956年,针对经济工作中的冒进倾向,周恩来以“抗大流”的精神力主采取降温和减压的方针,但却遭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从1958年起,毛泽东到前台指挥经济工作,发动“大跃进”,结果造成了严重的灾难。经此一劫,毛泽东才认识到经济工作并非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同时也才真正了解了周恩来的经济才能。1960年他在《十年总结》一文中写道:“一九五六年周恩来同志主持制定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大部分指标,如钢等,替我们留了三年余地,多么好啊!”③《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9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214~215页。周恩来毕竟在日本、法国等地留学过,比很少踏出国门的毛泽东视野更为开阔一些。他熟悉现代化的大生产,懂得要切实地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办事。20世纪60年代初,周恩来直言不讳地讲,由于“大跃进”的折腾,农民的底子甚至不如开国初期。因此,他强调建设时期的工作丝毫大意不得。
再次,从不同的层次来比较,毛泽东在宏观决策上比周恩来显得更有办法,而周恩来在中观微观决策上又显得比毛泽东更为在行。毛泽东的特点是“大”,他总是确定某种理论和某项计划的大轮廓,而把细节留给行政人员。周恩来虽然也长于战略,但他更长于战术和执行计划,他可说是毛泽东手下最出色的行政人员。仅举一例,毛泽东的统战谋略是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这当然高明之至。但是,这个宏观上的统战谋略毕竟还是很抽象的,要将其贯彻下去,收到实际的成效,则必须将其分解和具体化到各个方面、各个层次中去。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上述统战谋略及其在各个领域的论述,制定出了对蒋介石和国民党、军事工作、民众运动、地方和党派关系等各个方面的更加具体的对策,既符合目的性,又有可操作性。应当指出,毛泽东虽然更注重宏观方面的决策,但他对许多中观和微观问题也是很关注的。这方面的事例不胜枚举。平心而论,在宏观上作出正确的决策很不简单,但要把正确的决策贯彻得正确也诚非易事。而毛泽东、周恩来正是难得的既能看到“森林”,又照料每一颗树的政治家。1949年3月13日,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作总结讲话时说,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的主要人员配备,现在尚不能确定,还要同民主人士商量,但“恩来是一定要参加的,其性质是内阁总理”。1949年12月2日,毛泽东在给柳亚子的信中写道:“周公确有吐握之劳。”①见金冲及《关于“毛泽东与周恩来”的对话》,载《党的文献》199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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