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用西方逻辑阐发中国哲学传统
金岳霖在西南联大期间所写的《论道》是一部独创性的本体论哲学著作。该书采取逻辑学的书写形式,每一条都是一个逻辑命题,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1940年商务印书馆出版,1985年又重新排版印行。
他把哲学中的“本体论”(亦称“形而上学”)叫做“元学”,是哲学的中心。别人问他,为什么用《论道》作为书名?他说:“道字有中国味。”他在“绪论”中说:“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似乎是道。所谓行道、修道、得道,都是以道为最终的目标。思想与情感两方面的原动力似乎也是道。”(金岳霖:《论道》,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4页)因此,他把《论道》作为安身立命之作来写的,全书弥漫着一股诗人气质和浪漫精神,充分体现中西哲学相结合的特色。他在晚年曾经表示,这是他“比较满意的书”。
在“绪论”中,他阐明了对研究“元学”与研究“知识论”的不同态度。他说:“关于道的思想我觉得它是元学底题材。我现在要表示我对于元学的态度与对于知识论的态度不同。研究知识论我可以站在知识论的对象范围之外,我可以暂时忘记我是人,凡问题之直接牵扯到人者我可以用冷静的态度去研究它,片面地忘记我是人所以冷静我底态度。研究元学则不然,我虽可以忘记我是人,而我不能忘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我不仅在研究底对象上求理智的了解,而且在研究底结果上求情感的满足。”(金岳霖:《论道》,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5页)在书中,他借用中国传统哲学的一系列范畴,运用西方严格的逻辑方法,在分析、推演和论证的基础上,借助于逻辑学的形式,阐述了他关于宇宙、人生的总看法。
冯友兰对《论道》评价极高,认为金岳霖的《知识论》和《逻辑学》都是“体大思精”的著作,但它们都是“知识论、逻辑学在中国”,而不是“中国知识论”和“中国逻辑学”;而《论道》则不然,它把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融合为一,现代化与民族化融合为一,它的体系确切是“中国哲学”,并不是“哲学在中国”。(冯友兰:《中国现代哲学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98页)冯友兰还提到,当他在写作《新理学》时,金也正在写《论道》。冯友兰比较了这两本书,认为,他自己是接着程朱理学讲的,是“旧瓶装新酒”,而金岳霖在《论道》中,不仅提出了一些新看法,还创造了一些新名词,是“新瓶装新酒”。他们两人互相看稿子,也互相影响:金岳霖对冯友兰的影响“在于逻辑分析方面”,冯友兰对金岳霖的影响,“可能在于‘发思古之幽情’方面”。如果说冯友兰的长处是“能把很复杂的事情说得很简单”,那金岳霖的长处就在于“能把很简单的事情说得很复杂”,“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的事情,经他一分析,问题会层出不穷”。(冯友兰:《三松堂自序》,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39~240页)
对于金岳霖哲学所体现的中西融合的特点,逻辑学家周礼全是这样评价的:“金岳霖精通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并且精通西方的现代哲学和现代逻辑。在他的哲学体系中,可以看到从赫拉克利特哲学到康德哲学中的许多合理的因素,也可以看到西方现代哲学中的许多精密思想。但是,他的哲学的根本精神,还是中国哲学传统的。”(周礼全:《金岳霖同志的哲学体系》,载《金岳霖学术思想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1页)林志钧曾撰文指出,《论道》一书“组织之严密,思想之精辟,感情之深挚,规模之伟大,皆不易及,为研究中国哲学而要会通逻辑学及西洋哲学,参合新旧,由分析而综合,自成一新哲学学者所不可不循之大路”,并称“此亦‘道’之一端也”。(《金岳霖思想研究》,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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